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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编程随想”与阮晓寰案：一异见主妻子的觉醒与追寻
王月眉
2023年7月6日
今年4月，贝震颖在他们上海的公寓里，站在显示丈夫阮晓寰照片的屏幕旁边。 The New York Times
贝震颖并非知道自己的丈夫寻常，甚至有一些秘密。
他是一横溢的计算机程序员，他们在上海读大学时相识，她爱上了他的好奇心和诙谐。除此之外，他还以墨守成规为——拒绝使用社交媒体或买新衣——并且非常注隐私，躲进书
房里做一些他会去讨论的工作。
45岁的贝震颖认为，这些怪癖是职业极客的习惯，他们全神贯注于一个她作为企业的业务经理所无法理解的世界。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对丈夫阮晓寰的了解是那么少，直到上海警方冲进他们的公
，将他带走。
当局指控阮晓寰撰写“抹黑我国现行政治体制”的文章，密谋推翻中国政府。今年2月，法官判处他七年有期徒刑。贝震颖只能努力拼凑出他所隐瞒的生活。接下来几个月里，她了解到的仅仅
一个个人秘密。贝震颖现在认为，阮晓寰撰写了中国互联网上最神秘的客之一，12年来，该客一直在国内嘲笑执政的共产党——在中国强硬派领导人习近平的领导下，这似乎是可想像的成
就。
客“编程随想”在其狂热的追随者中享有近乎神话般的地。发布在客上的匿帖子描绘了中国领导人的隐藏财富，这是政府最敏感的话题之一。它们分享掩盖数字痕迹的技巧，嘲笑当局无
法揭露作者的身份。它们敦促读者独立思考，藐视身边的社会。
后来，客于2021年5月陷入沉默——同月，现年46岁的阮晓寰被。
几乎无法确认阮晓寰是否就是“编程随想”。对他判刑的法院没有透露他的网站称，可能是为了避引起人们的关注。中国对国家安全案件采取绝对保密的态度，贝震颖被允许与阮晓寰交谈
。“编程随想”几乎没有提供任何身份细节。
管怎样，“编程随想”和阮晓寰的命运都属于同一个故事——在习近平的领导下，中国公民必须以极端绕弯的方式来表达异见。它们可能最终还说明了，在一个监控断得到强化的国家，这几
乎是无法做到的。
但这些故事也表明，使习近平对独立思想毫留情地打击——或许正是因为如此——独立思想然继续出现。今年早些时候我们见面时，贝震颖说，在丈夫被之，她对政治没有兴趣，当时
她决定公开她对阮晓寰身份的看法。她甚至懒得规避中国的互联网审查制度。但当她被迫去寻找答案时，她发现自己踏上了觉醒之旅——就像“编程随想”试图激发的那觉醒之旅一样。“我以
确实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，比较顺了一点。所谓的岁月静好型的，我确实就是这个样子的，”她说。“（现在）我就和以的想法完全一样了，可能就有更多的这理解了吧。”
一个关起门来的怪人
阮晓寰被两年后，他的书房里有他待在里面留下的痕迹，他在那里暗中建立了另一生活。
他的黑色滚轮椅在地板上磨出了一条凹槽。金属书架上摆放着泛黄的编程书和一本中国袖宪法。靠墙有一张备用床。
在我4月去拜访时，贝震颖承认，现在回想起来阮晓寰明显在隐瞒什么。如果她打开书房的门，他就会变得暴躁，说编程需要集中注意力。
但她将其归结为对工作的热爱——而且他在这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。根他2008年所在公司颁发的证书，他负责监督当年北京奥运会的信息安全。2010年，一本具有政府背景的杂志对他进行了介
“我是个热衷新技术的人，只有新技术能让我有激情，”他说。
2008年，阮晓寰获得公司颁发的证书，表彰他在北京奥运会信息安全方面的工作。 Bei Zhenying
有时，贝震颖确实对他的怪癖感到恼火。阮晓寰变得越来越孤僻，抱怨找到智识足以与他交流的人。2012年后，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够有挑战性，于是辞职了。她说，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留
在书房，阅读和开发开源软件。
他以安全问题为由，拒绝安装微信或支付宝这些无处在的中国支付和社交媒体应用程序。当空调维修工上门时，阮晓寰坚持和贝震颖一起全程监督。尽管如此，贝震颖还是将阮晓寰明显的偏执
归因于他的工作。他有时会提到政治新闻，例如政府腐败，但似乎并会太过关注。
2020年的一天，贝震颖第一次直截了当地问阮晓寰，他整天在书房到底在做什么。在新冠疫情期间，她也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，在多年的疏远之后，他们变得亲密起来。
贝震颖猜测他是在一个国外的网站上，因为他提到了与海外程序员的接触。他的谨慎让她怀疑这可能涉及敏感内容。但这也让她觉得他会避开任何严的事情。
“他盯着我，就是告诉我，”她回忆说。“盯了一段时间，他就说，正是编程的事情，你也懂。”
警察到访
2021年5月10日中刚过，门铃了。贝震颖让阮晓寰开门，然后就听到一阵扭打声。她冲到门口，看到一群警察。她的丈夫已经被带走，看到了。
在长达12个小时的时间里，警察对公寓进行了搜查，并警告茫然的贝震颖，阮晓寰犯有颠覆国家政权罪——在中国，这是一定义模糊的罪行，经常被用来惩罚批评者。最后，他们发现她对他的
客并知情，便离开了。
起初，贝震颖因阮晓寰的欺瞒导致自己身处险境而备感愤怒。但她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，尤其是在警方几乎没向她透露信息的情况下。
她和阮晓寰的父推测，阮晓寰应该是个小有气的主，而当局只是想在那年中共100周年党庆之平息批评。他们以为他很快就会被释放。因为线索太少，贝震颖都没有试着去搜寻他的客。
但法院一直拖延此案，并在去年春天上海因新冠封城时无限期中止审理。然后在2月7日，已经21个月没见到阮晓寰的贝震颖突然接到通知，她可以在三天后参加他的宣判。
被带入法庭的阮晓寰面色憔悴，大部分头发都白了。他们短暂进行了眼神交流，然后警让他面向法官。
“以我还有一些责怪他的。开庭看到他这个样子，我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，”贝震颖说。“管他说了什么，没有人应该这样对他的。”
阮晓寰童年和父的合影。 Bei Zhenying
贝震颖无比震惊地听到法官将他判处七年有期徒刑，在判决书中称阮晓寰对政府“长期存在满情绪”。
更令她震惊的是，判决书没有提及客的称或内容。里面只说，这些所谓的颠覆性质文章始发于2009年6月，数量超过100篇，影了“大量网民”。贝震颖在那时第一次决定，她要规避中国的互
网管控，找到政府似乎在极力隐藏的东西。为了增加安全性，她去网吧上网，并学会安装审查软件，然后在谷歌上输入了她仅有的几条线索：“2021、失联、客。”
第一条中文结果是一篇海外出版物的文章，内容是探究一个叫“编程随想”的客出了什么事。
熟悉的语调
在打开“编程随想”客的一刻，贝震颖很害怕。那篇报道将其描述为“揭露中国权贵内部的秘密”。难道她的丈夫真的参与了颠覆国家的密谋？
但当她仔细研究客内容，她确定了两件事。第一，文章是阮晓寰写的。第二，他没有做错任何事。
从2009年1月开始发布的客内容是一从业者的奇思妙想，他会推关于软件工程方面的书，抱怨常见的代码错误。
但五个月后，客的内容变得尖锐起来。主提及中国开始屏蔽更多网站，包括Twitter以及“编程随想”所在的Blogspot。
“这个消息可就骇人听闻了！”作者写道。“是该写点技术以外的东西了！”
主开始上传电子书，包括乔治·奥威尔的《1984》，并分享了加密数文件的说明。他发文讲述了1989年天安门屠杀事件，并展示了中国政府如何篡改历史图片。
在贝震颖看来，这些文章只是时间线与现实相符，或是她发现里面的书都是阮晓寰爱看的，而更在于那语调：渴望学习和传授，但同时充满自信，甚至于自大。
“俺目的当务之急，就是做好党国的掘墓人，”主在梳理中国领导人经济往来的项目中写道，该项目参考了外国新闻报道。
随着客人气越来越高，他的自大也与日俱增，因而成为了北京的目标。2019年，一篇题为《为啥朝廷总抓到俺》的文提到了主遭到的多次攻击，其中包括一个附属Gmail帐号。中国政府还正
式要求开源平台Github屏蔽那份关系网项目，Github称这是中国首次向该平台发出屏蔽要求。
“警察同志们，你们要加油哦，”另一篇文里这样写，还附上了一个笑脸。
阮晓寰在上海的公寓里曾用来工作的书房。 The New York Times
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研究互联网自由的萧强表示，正是这张扬和学让“编程随想”成了一个“网络传奇”。在每篇文下的数百条评论中，粉丝们将作者与朱利安·阿桑奇相提并论，或是将
比作《V字仇杀队》里的主人公，这是一部漫画小说，讲述了一戴着面具对极权主义的正义使者。
萧强说，读者们对“中国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在精神上、政治上和道德上挑战中国当局”感到震惊。
但当局利用越来越先进的技术来追批评者。
贝震颖现在相信，阮晓寰预见到自己会被。在此之的几个月里，他经常抱怨网络稳定。有一次，他说自己在经常光顾的汉堡王里被警察问话，问他是否经常去那里。
2021年5月9日，编程随想发布了最后的文章，是主上传的电子书列表更新。
第二天，贝震颖家的门铃了。
觉醒
读编程随想的客时，贝震颖的第一感觉是嫉妒。她羡慕阮晓寰的读者，他们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，她则然。
但她也新对他产生了钦佩之情。对他遭到的严厉判决感到愤怒。
她决定改变自己的做法。她在北京聘请了两著的人权律师提出上诉。她接受外国记者采访，说她相信阮晓寰就是编程随想。她开设了一个Twitter账号，以争取编程随想客粉丝的支持。
她还更深入地钻研受审查的互联网，了解受迫害的活动人士、律师和公民记者的字。
“我以是觉得会从两个方面看它，是可能的。我根本没有想过，这是像完全两个世界一样的，”她说。
压力随陡增。她说，今年4月，当她往北京与律师会面时，警察阻止她离开酒店。我去她家拜访时，贝震颖开大音量播放亨德尔的咏叹调，以屏蔽可能的窃听设备。
我问贝震颖，意识到中国的政治现实后，她是否然对中国的法律程序有信心。
“我觉得看……如何看这个问题吧，”她回答说。“如果说，因为看到很多正常的事情，觉得正常的事情而正常，那是很可悲的。”
5月下旬，贝震颖特别乐观。法院突然无限期推迟了对上诉的裁决。她给我发短信说，这表明当局正在考虑减轻刑期。
但在习近平的中国，宽大处理是罕见的。
两周后，贝震颖的Twitter账号消失了。她的一律师说，他联系上她；几天后，他说她很安全，但能进一步置评——这表明当局可能已经警告她保持沉默。此后，她没有公开发表过讲话。
在沉默之，她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是关于她继续为阮晓寰发声的决心。
“我今天态度很强硬，”她写道。“继续努力。”
王月眉(Vivian Wang)是《纽约时报》驻记者，常驻北京，撰写关于中国的崛起及野心如何塑造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报道。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她：@vwang3。
翻译：纽约时报中文网
https://cn.nytimes.com/china/20230706/china-dissident-blog-program-think/?utm_source=RSS
Thu, 06 Jul 2023 09:29:12 +08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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